警告：OOC到姥姥家，原作向，但是画风清奇的很。不发刀子，不过可以自行理解。

 

 明楼坐在有着柔软海绵垫的长沙发上，他面前一张于铁皮严丝合缝镶嵌一起的小桌，小桌上放了一杯水，随着火车轮滑过铁轨的蒸汽咕咕声，水杯里的水微微拨动着，从小圈呈放射状散开。透过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注视那杯热气渐渐退去的水，明楼鬼使神差的伸手就要去握那个杯子，似乎不想看见水面的晃动。

 “等你松开，它还是会动的。除非你明大少爷要求火车停下运行。”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楼猛的抬头，对面刚才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坐着位熟人。 

明楼眨了眨眼，想要去推推眼镜，结果摸了一个空，他心里一紧，低头看了眼胸口，他穿了一件很早就已经放在明家大宅落灰的格子西装，虽然剪裁出色，但款式老旧，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穿过了。 

“你还好吧，青天白日的，你也会做梦。”王天风见明楼疑惑地四处打量，那双总精于筹谋的深邃眼睛浮现出少见的迷茫不解，明楼略微懵懂一下，他那无时不刻运转的大脑再次思索了几秒，似乎终于明白他自己处于什么情况当中。于是明楼很快便恢复往日那副深沉的模样。他见王天风不疾不徐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内心不由腹诽，这果然是个奇怪的白日梦。 
 “你呢？你还好吗？”明楼反问道，将面前的水杯轻轻推到王天风面前，果不其然，那杯水随着梦境也变得温热起来。

“你也会反问起我来了。”王天风毫不客气地接过明楼推过来的热水，一口喝下，热度刚好润滑着干涸的喉咙，热水顺着食道滑入胃里，让他暂时舒爽了许多。王天风穿着一身巴黎街头流行的衣服，上唇干净没有胡渣，整张脸是明楼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不算好看亦不能称作转瞬即忘，天生的娃娃脸向来具有欺骗人的性质，谁能想到，王天风还要比明楼大一些。

“这是我的梦。你不听我的，难道我还要听你的不成。”明楼抚了抚西装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对上王天风，他一如既往的变的有些不冷静。

“好好。这是你明大少爷的梦。我托了你的福才能进来同你说话，对不对？”王天风将水杯放到桌子上，手指缓缓蹭着水杯光滑的杯面，似笑非笑地回答。

 明楼满意地向后一靠，陷入海绵垫里，“这才对。你得听我的。”

 “我什么时候非的听你的？只不过看在这里你是主我是客的份上让着你罢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王天风嗤笑道，微微扭脸注视着略过的一道道风景，不由的赞叹一声“你看这风景独好。啊，我真羡慕你的梦，这么美好而且还恋旧。我从来不知道在你明大少爷的心里是这么的纯真。”

 明楼无视了王天风近乎讥讽嘲笑的语气，扭过头顺势看去，玻璃窗外风景确实不错。大片大片的金黄色麦田覆盖了全部的原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座低矮的民居错落有致的立在麦田边缘，随着火车缓缓移动，似乎那些金黄色的麦穗无风而动，懒洋洋地摇曳着，似乎能闻见稻米的清香，看到粮食的丰收。偶尔还能瞅见辛勤劳作的人们弯着腰收麦子，不用细看就能看到他们脸上似乎洋溢着喜悦笑容。

 “如果现实能有这么纯真那该有多好。你和我，还有无数战士不就是冲着这样的景色才会不畏牺牲去实现目标。你那颗心，也藏着这样的愿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明楼转过头，注视着王天风。

 对方不知是无奈还是习惯性的反讽，“我可没有你这么伟大。我的心是什么样子的，你见过吗？没有。”

 王天风再次扭头，明楼就看到窗外已经变了景象。焦土漆黑，满目疮痍，天上轰炸机嗡嗡作响，吵的人心烦意乱，地面上人群四散逃窜，支离破碎的不仅是一个个家庭，还有人们的心。东三省沦陷，日本鬼子的惨无人道，桀桀怪笑伴随着同胞惨叫，令人愤恨厌恶。 
 “我比你黑暗多了。”王天风合上双眼，再睁开时，窗外已然换了一个景象。明楼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千万同胞的绝望，千万同胞誓死保卫祖国，千万同胞同仇敌忾消灭敌人的决心和行动的呐喊。

“所以，你还好吧。”明楼用王天风的语气，王天风的句式回问了他。王天风没有嘲讽，也没有什么表情的回答“不好。军统上下还有你称呼我为疯子不是没有理由的。其实如果有位心里医生站在我面前，大概就知道我已经精神分裂了。你明楼饱受精神上的折磨，其实我也是。我们都是，哪里还称的上好。”

明楼静默，他已经很久没有面对王天风这张年轻的脸，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握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吵架的种种，那时他们年轻富有拳拳报国之心，他们有激情有抱负，而现在，激情渐渐褪去，不变的只有一颗爱国之心，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他们虽然微不足道，但总归能出上自己绵薄的力量。一人的力量也许渺小的可怜，但千千万万的力量势必能冲破一切的枷锁，势必看到他们希冀的结局。

他和王天风，算不得朋友，只有赌友才能囊括他和对方的关系，两人打了一辈子的赌，打的血本无归，头破血流。山河破碎风飘絮，国将不国，个人的情感利益得失又算的了什么。

明楼从王天风的额头上向下一一扫去，略过寡淡的眉峰，停留在王天风修长嵌入皮肉的眼尾上，还是一如他第一次相见时的微带薄红，那红不会让人想起什么迤逦婉转，而是血流成河的绛红，锋利无情。眼尾的弧度仿佛能割掉所有的情感，只余一具空壳。而明楼太了解王天风，他看似无情其实情感丰沛，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会时常骂出一些令厚颜无耻的他都能甘拜下风的脏话，没有感情，又怎么会被军统内部称作疯子。

 王天风是太有感情了，只不过他压抑的深沉，只有一点点情感投射出来，无限放大。明楼有时会羡慕王天风的疯狂，他做在这个位置上，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释放情感，如同一只被自己操控的木偶，冷漠地参与进这场生死攸关的游戏，他压抑地快要爆发了。每行一步，如行走在泥潭和薄冰水面上，脚下稍微不注意，左边是泥潭右边就是冰面，身心饱受摧残。所以，年纪轻轻他就落下头疼的毛病，王天风曾一把夺过阿司匹林毫不留情地扔进塞纳河畔，“你也会有依赖，弱点。” 
 明楼努力平复想要掐死对方的心，只有王天风一把扯过明楼，狠戾的咬上对方的下巴，直至出血“疼吗？”

明诚在一旁气的直骂你这个疯子，明楼推开王天风，摸了下下巴，看了眼手上的一缕血迹，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不疼。有本事你咬更使劲些。”

王天风冷漠的从兜里掏出阿司匹林扔还给明楼，“你要死也得死得其所，你可不能死的这么憋屈。”

真是个彻底的疯子。明楼接过王天风顺手扔过来的手帕，认真地擦拭下巴的伤痕，这么一闹，他的头疼症状似乎减轻了不少。

王天风素来讨厌看到明楼大把的吃药。在他印象里，这个出生上流社会的大少爷城府深沉不可测，圆滑令人心悸，又怎么会被头疼脑热击败。他有时不得不承认，明楼在他的眼中无坚不摧，是一颗少见的稀世珍宝。他和明楼看似疏离客气，却是执行任务最好的搭档，一个眼神动作，双方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虽然痛骂明楼的婆婆妈妈顾全所有人，但他知道没有明楼的计划，又怎么可能完全全盘毫发无损的脱困。他的干净利落建立在拖泥带水的基础上，而没有他的果断，婆妈的行动也无法执行下去。他不是明楼的生死搭档，明楼不会承认他也不会承认。他们两看相厌，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又怎么会是生死搭档。

“你还在吃止疼药？”王天风瞥了眼明楼的脑袋，嘲笑对方油光流水的背头“装模作样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了。”

“没有。”像是证明什么，明楼从西装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晃了晃，没有声音，他拧开瓶盖，瓶口冲着王天风让他看了一眼。王天风点点头，“你比我想象的坚强。看来死间留着你的计划是没有错的。”

提到死间，明楼无名火上涨，他猛的敲了下桌子，大声喝道“你问过我吗？想过我的感受吗？”

“小声些，就你嗓门大。”王天风不满地看了眼包厢外的过道，手指在小桌上画着圆圈“死间计划不是完美执行了。你还在抱怨什么。”

 “你够狠。” 

“你以为我没有心吗？我亲手葬送心爱学生的性命你以为我会开心得意。明楼，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在打仗。”

 他一定不会知道，他一定会在地下受煎熬。明楼突然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他的两个学生还是被他尽力救下来了。无所谓，就让眼前这个疯子带着愧疚永远站在奈何桥上忏悔去吧。

“你那颗心，我早就看透了。你是不是在地下嘲笑我软弱，嘲笑我看到你死亡照片抑制不住的哭。”

“得了吧，明楼。你的哭泣是为了牺牲的烈士，为了你压抑多年的情感。你才不会单独为我落泪。别欺骗自己了。”

“你不是烈士吗？我悼念你有何不对。”

明楼理所当然的反驳令王天风笑了笑，不知不觉中窗外的风景又换了一幕。那时两人第一次见面，明楼随着王天风的目光看去。青年英姿夹着热血，互相看不上眼却又默契无间。不知是谁先妥协，终于得来教官的满意认同。掌心交握到手指慢慢触碰，互相拥抱到咬着牙给对方缝针，满脸血污中受到王天风疑虑的猜测，明楼沉默，王天风冷笑。最后一个吻互相都要拆吃入腹，咬的唇角破裂，血流不止。终究是分道扬镳。王天风先走的，明楼看着带上的房门，掐灭了手中燃烧的烟。

 “优柔寡断的悼念方式我不需要。怎么，还把我骨灰供起来让你瞻仰。”王天风起身，拧开包厢门锁，背对着明楼说“再见了，老赌友。” 
随着咔哒一声，门开了，明楼被门带起的风吹的眼睛睁不开，他揉了揉眼，手指碰到了镜片，明楼募地睁开眼，一方干净的手帕出现在他眼前，有人开口“擦擦眼睛，眼泪流出来了。” 
明楼连忙道谢接过，擦拭了下眼睛，才发现这方手帕莫名眼熟，他抬起头，有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坐在他对面。年近四十的男人唇边一抹小胡子，西装革履，右颈上一道陈旧细长的疤痕隐约可见。 
 那人从明楼手里拿回手帕放进口袋，开口道“这位先生要去哪里？” 
明楼脸上浮起客套的笑容“到该去的地方去。” 
“先生单独一人，难免孤寂。如果有幸，我们做个伴如何？” 
“那得看是谁了。” 

却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指节缠绕，明楼唇边笑意未减，突然说了一句“抗战胜利了，这位先生可知道。”

“恩。抗战胜利。”像是确认什么似的，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他看了眼火车窗外，列车正在拐弯，可以看到节节车厢亮了起来，昏暗的天空晚霞映天。

然后明楼叫了一份双人晚餐，侍者送到的时候，两人的手还紧紧的靠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