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再次见到莅阳的时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下了几天暴雨的江左十四洲终于沐浴到阳光,人们一改阴雨天的阴霾心情纷纷出游,而谢玉不方便出苏府,也就在偌大的庭院中呼吸新鲜的空气。

莅阳就在此刻出声轻道“夫君。”

谢玉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记忆中的妻活生生的站在不远处,一身素净的衣袍,温婉动人,仿佛时间停留在还在侯府的快乐时光。谢玉连忙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却匆匆收回,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莅阳,慌乱中看看自己穿的是否整洁干净,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莅阳柔了目光,长公主眼含泪水,低下头,柔声道“快叫外公。”

谢玉这才注意到莅阳牵着的那个垂髫幼童,不过三四岁模样,粉雕玉琢的相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竟也不算陌生,幼童露齿而笑,嗓子幼嫩,笑容像极了一个人

“这是。。。这是绮儿的。。”谢玉抖着嗓子猛地看向长公主,看了看还算干净的手掌这才颤着手覆上幼童的小脑瓜,刚一接触就如烫到一般弹了回来。他对谢绮,对小女儿,总是愧疚的。

“是啊,我带他来见你。”莅阳红着眼圈,轻轻的说,谢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蹲下身抱起外孙,目光巡游在幼童脸上,呆呆的说着“像,真像。”

知道谢玉想起了谢绮,莅阳长公主神色哀伤,又听谢玉犹豫着问道“那,卓家同意他来见我吗?”

莅阳低垂着头,“你总是他的外公。我让他跟你住一阵子,无论如何,他也算谢家的骨肉。”

谢玉瞬间明白了什么,紧了紧拳头,终究没有去握莅阳半藏在袖袍中的双手,“谢谢你,莅阳。”

“你若想谢,应该感谢梅宗主才是,是他说服了卓家,我才能带孩子过来看你。”

好容易家人相见听到梅长苏三个字,谢玉收了表情,有些冷声道“谢他作甚,若不是他,若不是他,绮儿也不会。。。”话虽这么说,可谢玉还是看向梅长苏住的屋子半晌,见莅阳不赞同的摇摇头,低了声音“你放心,我会去的。”

莅阳微微一笑,谢玉恍神,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光。

“梅宗主待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谢玉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引了小外孙逗笑,转移话题“弼儿和绪儿都还好?景。。。他呢?”

“孩子们都很好,你放心吧。回头我让他们来见你。”

“不必,你能来我已经很意外。别存念想,就当我死在采石场了。”谢玉毫不迟疑的回绝,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在江左盟当了笼中鸟,就算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也不可以,那是他仅存的一点儿可怜的尊严,绝不允许他人践踏。

莅阳叹口气,“这么几年,你还是这样心高气傲,一丁点儿也没变。”

“也许吧。”谢玉从腰间卸下一盘圆形玉坠放入小外孙的手里让他把玩,孩子童稚的笑脸感染了谢玉,此时他笑的温和喜爱,笑声豪放自如,一扫平日平淡的阴鸷。

莅阳看着爷孙俩玩的开心,又自言自语道”梅宗主对你一定很好。“好像说曹操曹操就到,长公主敏锐地向不远处看去,一方暖炉,一件月白外袍,目光深远清澈,淡色的唇角轻勾,微微冲这边点点头。莅阳双手相交,行了个轻礼,对方回礼之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视线始终在谢玉身上游走。

"我明日就要回去了。孩子到时会有人接的。"长公主开口说道。

"这么快?"谢玉惊讶地抬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不能多呆几日吗?“

这话问出,谢玉自己都有些自嘲,莅阳同他多处一日便能想到不痛快的前尘往事,若当如此,还是算了。见夫婿脸色微黯,莅阳似乎立刻便猜到他心中所想,柔声安慰道”是弼儿快做父亲了,我总得在身边照顾。“

”是,是吗?那你。。那你快些回去。“谢玉又是一惊,想不到今天竟然能听到第二件好事,“那产婆找好了吗?事关重大,得行万全之策。”

“放心,我们这个儿媳妇一向身体健康,府中上下照顾有加。弼儿还等着你给取名呢?”莅阳捂连忙安慰快要坐不住的谢玉,谢绮的事情给他的打击是深入骨髓的。

“弼儿他。。。是我对不住你们。”谢玉带了几分内疚,眼眶周围红了一片。

“想不到这几年来你的性子倒是不若以前的生硬了,”莅阳笑了笑“我得好好感谢梅宗主。”

莅阳眼力一向极佳,一眼就能看出谢玉穿戴绝不比在以前的侯府差,甚至要高出一截,她向来知道自己的驸马不若军侯而似文臣般俊秀,如今一身酱紫掐腰短襦更是丰神如玉,姿态高绝,站定之中自有一番气度。即使谢玉口称被囚禁于此,但据莅阳观察,江左盟上下没有人敢对一个囚犯不敬,相反处处礼让,俨然尊为上客。她在来江左盟的路上听到过一些甫一听上去惊世骇俗的流言,如今她人身在江左盟内部,却突然觉得这般蜚语也不算骇人听闻的大事。她不想深究,也不愿去深究,她的驸马言谈举止虽然一只唾弃将他囚禁的梅长苏,可也只是口头谩骂,对于江左盟上下尊敬他早已习以为常,家常便饭了。

“谢先生。”莅阳这样想着,便见梅长苏身边的黎纲恭敬地冲正在逗孙子玩的谢玉行了礼“这季的账目我已派人送到您的书房。”

谢玉捏着小外孙软软的脸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黎纲又拜了拜,冲莅阳同样行了礼节,形如青松而去。

见温婉的长公主诧异的扬起柳眉,谢玉满不在乎道“梅宗主总要利用完我的剩余价值。”

莅阳弯弯唇角,不动声色的想,他的夫君向来聪明,可现如今陷入一个铺天盖地的罗网,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脱身。

江左盟待人接物都是极尽地主之仪,莅阳即使长在深宫和侯府,吃穿用度向来精致,现在她看了一眼客房却一点儿也挑不出错儿来。“谢玉的住处可否告知?”

江左盟的小下属们各个懂得进退,摇摇头“这个时辰,谢先生大概还同宗主商议要事。”

莅阳看着熟睡的小外孙,看着点缀着星斗的漆黑夜空,长叹一口气“你去吧。”

第二天清晨,莅阳起得早,她今日便要出发,用过早饭就看见谢玉换了一身款式有些眼熟的青色衣袍,后面跟的几个小厮抱着看上去笨重的包袱。

“这是给孩子们用的,还有这里的特产,你带一些回去,零嘴路上吃。”谢玉从奶妈手中接过啜泣的小外孙,爱怜的哄了又哄。

莅阳失笑,眼却不离谢玉脖颈上不小心露出的印记,却也吩咐随从收下,“我今天就回了,你好好待他。”

“我知道。”谢玉紧了紧瞪大双眼的幼童,郑重地回答。

走之前,莅阳同梅长苏说了好一会儿话,走出来的时候,谢玉有些担心的上前询问,莅阳笑着摇摇头,并不答话。饶谢玉聪慧之极,也猜不透任何。

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莅阳看着远处依然眺望这边的谢玉,她有些看不清谢玉脸上的表情,等待梅长苏再次出现在谢玉身边时,莅阳突然放心下来。有梅宗主在,他的夫婿总归是活着的。

“今天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谢玉失落的说,垫着脚尖梗着脖颈拼命望着消失在远处的马车。

梅长苏淡然回答“莅阳姨母是个通透的人,我是比不上的。”

提起爱妻,谢玉挺直身板,满口骄傲溢美之词,眼角微挑,得意地叫人不能直视“你当然比不了的。”

梅长苏微垂了垂视线,略过谢玉耳后的咬痕,不着痕迹地笑道“谢伯伯说的是。”

谢玉仰头看着笑的风轻云淡的翩翩儿郎,一时觉得其风姿无双,竟主动凑了上去,印在苍白点绛的唇上

“谢谢。”


小番外:

梅长苏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谢玉教外孙习字,执笔轻点勾画,一个个苍劲飞扬的字便落于纸上,启唇娓娓道来,阳光打下来,照的侧脸秀挺正经,活脱脱一个俊雅的教书先生。握着幼童手背的手虽然粗糙却胜在线条甚好,一笔一画指导习字,皆是清风朗溯,沉静淡然。

梅长苏真想画下这一幕的岁月静好。


恶搞彩蛋,绝对不会发生,注意防雷:

“飞流飞流,苏哥哥跟你说,你有事没事都要把那个长的漂亮的弟弟带出去玩。”

“飞流不要,他会骂飞流。”

“没事,有苏哥哥给你撑腰。”

于是。。。

“梅长苏,你又跟飞流说什么了!”刚把小外孙哄睡着的谢玉此刻被江左盟主压在身下,气的眼角红彤彤的。

“什么?”装傻充愣的青年忙着手中的活儿,闻着谢玉身上隐约带着的奶香,心中叹道,那小娃娃自从来到这里,他连谢玉都没靠近过一回,他是有病,可他那方面没病,再不想办法,他一定会憋死。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飞鸽传书让青遥把他家小子拎回家。

“滚开。”谢玉低声恼怒着,眼尾瞥了一眼隔壁睡熟的小小身影,被顶弄的咬着唇半点也不敢出声,隐忍的模样让梅长苏心情大好。

再于是。。。

抱着外孙不撒手的谢玉坚决彻底的让梅长苏吃了一个大大地闭门羹。黑着脸听外孙要跟飞流哥哥玩的谢玉气的把甄平刚修剪好的庭院景观挥剑挨个斩掉。

甄平哭丧着脸找梅长苏评理,平日里疯狂开挂的江左盟主叹口气,竟然一个馊主意都出不出来。他才不会告诉下属,他梅长苏有点儿怕啊,怕是应该的,谢玉毕竟是长辈,小时候曾经被揍的嗷嗷叫。梅长苏捧着暖炉,洗脑着自己。

江左盟新一轮的鸡飞狗跳开始了,吉婶淡定的去给江左盟宗主夫人煲汤,嘴里还念叨“宗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没我一个老妈子看的透?”

再然后

梅长苏黑着脸看着被一群小娃娃包围的谢玉,谢弼的那对龙凤胎那是天经地义暂且不说,卓家的那个小外孙也就罢了,萧景睿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要把自己孩子送到江左盟让谢玉看管啊!你南楚饱读诗书的能人异士呢!自作孽不可活的江左盟主差点背过气,这日子过的憋屈。

萧景睿:哦呵,好歹我叫了二十多年父亲,可不是白叫的哟。

谢绪:哎哟二哥,我看父亲把我这两个侄子带的白白胖胖的,等我娶了媳妇儿生了娃也给江左盟送去好了。

已当了皇帝的萧景琰:小殊,我看谢玉虽然狠毒,但对孩子挺好,要不我也把家里的小太子送过来,也有个玩。。。伴

梅长苏:萧景琰,你有没有脑子!

言侯:谢侯爷,我家的孙子也得拜托你了,近来朝中多事,豫津和她夫人忙不过来,所以还望谢侯爷帮个忙。

谢玉:言侯哪里的话,这点儿小忙在下也还是帮的上的。

梅长苏:。。。。。算了,看在他身上好闻的奶香味我就不管了。

莅阳:夫君,我来帮你。

谢玉(喜极而泣):莅阳?!

梅长苏(躲在黎纲怀里咳嗽):这日子没法过了。连飞流也。。。

江左·真·托儿所·盟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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